收拾完全家吃完早餐後所留下來的狼藉，沈媛將要洗的衣服全部丟進洗衣機裏後，換上外出服，準備出門買菜</p>

所有家事中，出門買菜這件事大概算是她最喜歡的一件事吧，因為可以暫時離開這個令她窒息的空間，所以不管是刮風或下雨，只要菜市場沒有休市，她便會出門買菜，享受這短暫的自由時光，今天也不例外</p>

“媽，我去買菜了您有什麽特別要我買的嗎？”</p>

出門前，她總會先去請示婆婆，只是先前在餐廳的事讓婆婆氣到現在，壓根就不理她</p>

其實這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所以她安靜地在原地等上兩分鐘，見婆婆始終未有指示，便說了句“那我走了”然後轉身出門買菜去</p>

將大門用鑰匙上鎖，沈媛一轉身就被一聲不響，近距離站在她身後的連釋允給嚇了一大跳</p>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嚇我一大跳！”她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問他</p>

“等你”他說</p>

“等我？等我做什麽？”她一臉莫名其妙</p>

“陪你一起去市場買菜”他微笑的答道</p>

沈媛眉頭輕蹙，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陪她去買菜？這好像又是一個史無前例的舉動</p>

他真是愈來愈怪了，她從未聽說過喪失記憶的人會連原本個性都喪失，而且重點是他喪失的還不是全部的記憶，只是部分而已</p>

為什麽他的變化會如此之大呢？還是說經歷過一次死亡威脅後，他浴火重生，終於明白自己的懦弱，所以才會有這一連串異於往常的舉動，因而讓她覺得他有些陌生？她不由自主的想著</p>

“怎麽了，不想讓我跟嗎？”她的沈默讓他忍不住出聲問道</p>

“你有跟媽說你要陪我去買菜嗎？”她回過神來，看著他不答反問</p>

“為什麽要說？我又不是個小孩子，出門怕走丟，身旁沒個大人跟著不行”他失笑</p>

“我的意思是，你不怕媽知道你陪我去買菜會生氣嗎？這樣先斬後奏好嗎？”她認真道</p>

“那就不要奏呀”他毫不猶豫的說，接著握住她的手道，“走吧”然後就這麽牽著她的手，順著馬路往前走</p>

沈媛的腦袋先是空白，然後紊亂</p>

她低頭看著兩人牽著的手，感受著由他手心傳來的溫度，突然有一種鼻酸的感覺</p>

他有多久沒牽她的手了，四年還是五年？好像自從她嫁給他，進了連家門，感受到婆婆對她的不喜歡之後，他就再也不曾像這樣自然而然，沒帶一絲乞求或目的的牽過她的手</p>

罷結婚的時候，為了安撫她所受的委屈，他會牽著她的手跟她說對不起，慢慢地，他牽她的手是希望她能諒解他處於母親和妻子間的無奈，逐漸地，他似乎感覺無顏面對她，所以有也只是輕握一下她的手就匆匆離開，最後，他幹脆直接做起鴕鳥，對她不聞不問</p>

他是她在那個家裏唯一的依靠和溫暖，結果他不僅松開了她的手，還離她遠遠的，讓她怎能不心寒、心碎？</p>

想到這，她忍不住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拒絕他短暫的溫暖與溫柔</p>

她突然抽手的舉動讓他停下步伐，轉頭看她</p>

她面無表情的將目光投向他處，就是不想看他，結果怎知他在沈默了一會兒之後，竟又伸手過來牽起她的手她反射性的想將他甩開，卻發現這一回他將她的手握得好緊，緊得她怎麽甩都甩不開</p>

“連釋允”她有些生氣的叫道，希望他能松開她的手</p>

“你不是說你很喜歡我牽你的手嗎？”他轉頭看她</p>

“我說的是我們談戀愛那時候”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說</p>

“所以你現在不喜歡我牽你的手嗎？為什麽？只要理由正當合理，我就松手”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她，信誓旦旦</p>

“我們已經是結婚很多年的夫妻了”她說</p>

“結婚很多年的夫妻不能牽手嗎？”他反問她，然後駁回道：“這不合理還有沒有其他理由？”</p>

“你已經很多年沒有牽我的手了”她面無表情的說</p>

“是嗎？那這是我的錯，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他對著她自我檢討</p>

“你真的聽不懂我的意思嗎？我們現在的感情和以前不一樣，兩個人已經很久沒牽手了，這樣說你聽懂了嗎？”她有些惱怒，幹脆直接了當、明明白白的對他說</p>

“我們的感情為什麽和以前不一樣？你不愛我了嗎？”他沈默許久，才緩聲開口問她</p>

瞬間，沈媛只覺得嘲諷“那麽你呢？你還愛我嗎？”她有些冷嘲熱諷的反問他</p>

“我愛我的妻子和兒子，很愛、很愛”他沈默了一下，以無比認真的語氣回答</p>

“哈！”她遏制不住的冷笑出聲，淚水卻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滑落下來“承蒙你的厚愛，但是你這種愛法我和小傑真的承受不起，所以如果你是真的愛我們，就讓我們母子倆離開好嗎？連釋允，和我離婚好嗎？我們離婚好嗎？”</p>

連釋允倏然間呆住，他壓根兒都沒想過會聽見這兩個字離婚？</p>

他頓時一陣心慌，猛然用力的將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摟抱住她，激動的對她低吼道：“不！不行，不可能，你不能離開我，我不準！不行！聽到沒有？”</p>

他激動的反應讓她淚如雨下，心痛不已原來他對她真的還存有感情，原來她對他也並沒有真的完全死心絕望，因為心還會痛，淚還會流可是這又如何呢？能讓他母親改變對她和小傑的態度，能讓他不再左右為難的離他們母子倆愈來愈遠，愈來愈生疏、冷漠，能讓她在那個家受到應有的尊重、權利和自由嗎？</p>

不能，沒有一項能夠的，如果能夠，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也不會風雨飄搖，落至現今這模樣了</p>

“我不會跟你要任何贍養費，只要讓我把小傑帶走就好”她哽咽的對他說</p>

“不行，我絕對不會和你離婚的，絕對！”他斬釘截鐵的對她說，又將她抱得更緊</p>

“釋允，拜托你替小傑想一想好嗎？他才六歲而已，別人家六歲的孩子哪個不是無憂無慮、笑口常開，你看過小傑他露出過無憂無慮、開心的笑容嗎？看過他大聲說話，大聲笑，或者是蹦蹦跳跳的像個六歲小孩該有的模樣嗎？沒有！他才六歲而已呀，釋允，你忍心讓他繼續待在那個任何人都可以隨便踐踏或謾罵他母親甚或是他的地方長大嗎？他是你兒子呀，釋允！”她聲淚俱下的揪著他的上衣，要他清楚的知道並面對這一切，不許他再懦弱的逃避，假裝不知道這令人發指的一切</p>

“我絕對不會離婚的”他再次堅定的說</p>

“連釋允！”她既生氣又失望，心裏甚至開始對他產生了恨意</p>

“媛媛，我絕對不會再讓現在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你放心，我們的兒子會重拾笑容，會在滿滿的愛中長大，我向你保證”他信誓旦旦的對她保證</p>

“我不相信你”她在他懷裏哽咽的搖頭</p>

“要怎麽樣做你才肯相信我？除了離婚之外”他低下頭凝視她淚眼婆娑的雙眼</p>

要怎麽做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這些年他真的讓她失望透頂了“我不要小傑繼續在這種備受欺壓與忍讓的環境下成長，不要再繼續讓他看他媽媽每天委曲求全、低頭做人的模樣，不要”她哭泣著說</p>

“好，那我們搬家，一家三口自己到外頭去住”</p>

“你說的是真的嗎？”她猛然擡起頭來，難以置信又充滿希望的看著他只要離開那個家，離開將她視為眼中釘的婆婆和難伺候又愛挑撥離間的小泵一家人，她相信他們一家三口絕對能擁有全新的生活，能夠得到幸福與快樂</p>

“真的，不過這一切都要從長計議”</p>

沈媛的心頓時冷了下來，原來他又想用畫餅充饑的方式來敷衍她，說什麽一家三口自己到外頭去住，全都是為了安撫她、騙她的</p>

“你若不想離婚，那就分居吧”她對他說，“我和小傑自己搬到外頭去住，你可以繼續住在原來的地方”繼續當你的媽寶她在心裏補了一句</p>

“你怎麽又這麽說了，我剛才不是說一家三口嗎？”他愕然凝望著她，沈聲問</p>

“你根本就不想出去住，這只是緩兵之計，我知道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她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哀莫大於心死般的說</p>

“這不是緩兵之計，我說的是真的，是認真的”連釋允眉頭緊皺的看著她</p>

“如果是認真的，又何必要說什麽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不就是為了要拖延時間，然後無止境的拖延下去嗎？”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p>

“要搬家得事先找到房子，得準備一筆錢，得將日常用品陸續從家裏偷渡出去，我所謂的從長計議指的是這些事，並不是你以為的拖延時間”他解釋道</p>

“偷渡是什麽意思？”她對這兩個字特別敏感，不確定他的意思會是字面上的意思</p>

“你認為如果我們告訴媽說我們要搬出去住，媽會同意嗎？如果不同意，我們卻硬要違背她的意思搬出去住的話，你認為媽會讓我們帶走家中的任何東西嗎？”</p>

他問她，沒等她回答又接著說：“我想以媽的個性，她什麽也不會讓我們帶走的，因為她會希望我們走投無路，然後回過頭來認錯，求她原諒和收留所以，從長計議是必須的，我們若真的決心要搬出去住的話，就要計劃好一切，讓我們離開時能無後顧之憂，懂嗎？”他溫柔的凝望著她</p>

沈媛怔楞的看著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會如此深思熟慮，想得如此透徹，連她沒想過的事都想到了</p>

他說的沒錯，他母親絕對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讓他們一家三口搬出去逍遙自在，如果他們硬要搬出去，八成會被凈身出戶，到時候他們一家三口要住哪兒？要怎麽生活？食衣住行育樂樣樣都需要錢，即使她這些年來節衣縮食的偷存了一些私房錢，也不過才二十幾萬而已，又能撐得了多久</p>

“你有多少存款？”她語帶期盼的開口問他</p>

“我上班工作賺的錢沒交給你保管嗎？”他反問她</p>

“我從沒碰過你的錢”一頓，她忍不住問他，“你連這種事都忘記了嗎？”</p>

“我以為我把錢都交給你保管”他喃喃自語的說，然後眉頭輕蹙的搖了搖頭，像是想把紊亂糾結的記憶搖散理順一樣</p>

“我從沒管過你的錢，如果你的錢不在你手上的話，那就一定在媽那裏所以，如果你不向媽開口要錢的話，你手邊根本就沒有可以用的錢是不是？”她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悲哀</p>

“這事交給我你不用擔心”他拍拍她的背，柔聲安撫她</p>

“我們真的有可能搬出去住嗎？”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他</p>

“媽對你的態度若是不變的話，這是必然的，因為我也不希望小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他認真的點頭道，再次牽起她的手往前走</p>

她任他牽著手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終於忍不住的開口問他，“為什麽？”</p>

“什麽為什麽？”他轉頭看她，被問得莫名其妙</p>

“為什麽突然關心起我和小傑的感受，以往你根本就不在乎，只會覺得我們很煩而已”</p>

“以前的我這麽差勁嗎？可是為什麽我一直有種感覺，覺得你們是我的全部，我真的很愛你們，很愛很愛”他的神色有些迷茫，就像身處在真實與幻想之中，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的感覺</p>

“如果你真有這種感覺的話，我只能說你把愛都藏在心裏了，因為你並沒有表現出來，我和小傑這幾年從未感受到你一絲一毫的愛意”她有些指控般的說</p>

連釋允聽了後頓時沈默了下來，沒再開口說話，沈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夫妻倆就這麽一路沈默的去菜市場，沈默的買菜，再沈默的回家，直到快到家兩人得分開來走時，他才打破沈默的開口說了句“你先回去”然後轉身離開與她分道揚鑣</p>

沈媛呆呆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淚滿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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